红色阿比猫

【HP翻译】Pretending To Live · 第二十一章(下)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 原帖地址:https://www.fanfiction.net/s/5930349/1/Pretending-To-Live

    作者:UrbanRose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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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谣言


  “走神了,阿里。”邓布利多路过我、赫敏和德拉科的长桌时轻声提醒,我眨眨眼,从先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对不起,先生。”我说罢,冲着应当被变形成一个茶壶的犰狳全无头绪地做了再一次的尝试。反正拿魔杖戳就对了,我暗想,便看见动物的吻部和尾尖喷出一股白雾,随后却再无动静。犰狳瞪着一双黄澄澄的眼睛气呼呼地冲我一眨眼睛。

  

  我叹息一声,放下魔杖,手掌根吃力地托住隐约作痛的太阳穴,尽力压抑着动静深吸一口气,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企图格挡住周身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却不料从上课开始就未曾停歇过的细碎的说话声更显得分明。这些闲话此番似乎并没有和我扯上关联,甚至学生的语气已严肃到不能将其纳入闲话的范畴。

  

  “你听说昨天发生的事了吗……”

  

  “听说了,太可怕了,可怜的伯特伦……”

  

  “他之前还教我做过魔咒课的作业,他那么聪明的人……”

  

  “听说他现在在圣芒戈医院。”

  

  我心虚地瞥了眼赫敏,心知她定会以某种形式对我的偷听行为表示谴责,却惊讶地方向连她都在凝神留意着身边的谈话。

  

  “我没怎么听明白,”我悄声问,“伯蒂怎么了吗?”

  

  对方的面庞因焦虑而微微皱起。“真的是很糟糕的事情,我当时就在场,就发生在课上到半当中的时候——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是噎着了。他整张脸都涨得发紫,好像没法呼吸,但毫无征兆地他开始尖叫,仿佛有人在拷打他、折磨他,但教室里什么也没有,也什么变化都没发生……”她似乎难以遏制地打了个寒颤,“他一直在嚎叫,后来弗利维教授找了两个学生一起把他送到了校医室,他才终于安静下来。如果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圣芒戈医院,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他是怎么了?”我不禁好奇,“他被诅咒了吗?”

  

  “没有人知道,”赫敏答,“但昨天一整天他都有点奇怪,他始终一言不发,和谁都不说话……”

  

  邓布利多再度巡视到我们的长桌周围,我忙转回自己仍旧气鼓鼓吐着雾团的犰狳,草草抓起魔杖往它鼻子上一戳,指向的部位总算稍稍拉长了些许,模糊显出点壶嘴的形状。我几乎这一壮举感到了零星的自豪,但大概邓布利多并没有这样想。

  

  “没错,”变形课教授将镜片上的雾气擦拭干净,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作业就是:练习。”

  

  钟鸣的波纹从塔楼上荡开,意味着课堂的结束。我匆匆站起身,期望能在离开教室之后从赫敏嘴里撬出更多的细节,然后不出多时那希望便化作泡影——“阿里,你能留一会儿吗?”邓布利多唤我。

  

  我在惊异和略微的困扰中等候最后一批学生陆续走出木门,随后走向教室另一端的讲台:“先生?”

  

  他大约看见我的表情,安抚地微笑了一下:“你不必紧张,阿里,我只是想问问你在霍格沃茨过得怎么样。毕竟你先前从未接触过……呃……这些事物。”

  

  我扬起唇角:“有好有坏。”

  

  “的确,的确,”他低笑出声,“无论怎样,你似乎适应得不错。”

  

  然而邓布利多的话音未落,我陡然感觉胸口贴着第一挂坠盒的皮肤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我下意识想摸向胸口,一瞬间却又强迫自己将手臂放下。这些动静并未逃过邓布利多的眼睛,他注视着、审视着我,矢车菊蓝的视线穿透他新月形的镜片,继而仿佛要探进我的灵魂。

  

  “阿里,”他轻声开口,“你有什么,任何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先生,”我忙回答。他又看我半晌,方才点点头,重新后仰靠向椅背,举手投足间似乎新渗出几分倦意。

  

  “抱歉,”他叹息一声,“今年发生了诸多让人操心的事情。我的假期不如原本希望的那样顺畅安适,加之最近的一些……”

  

  “您是说伯蒂·考德威尔吗,先生?”我饶有兴致地问道,随后自觉这番话说得有些鲁莽,于是赶紧补充,“抱歉,我就是……”

  

  “你说得确实不错,”教授沉重道,“但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恰当的时间。你下一节课是草药学,对吗?”

  

  我点头,心不在焉地摩挲起衬衫领口下的挂坠盒。

  

  “那最好不要叫瑞德威尔教授多等了。”他朝我投来一个笑容。我明白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便向他道别离开了教室。

  

  草药课——一如既往地成天光干些累人的脏活的草药课——结束之后,我坐在水池边上,强忍着手上的痛意等德拉科将毒触手(它们的獠牙真的很锋利)的咬伤清洗干净。我将伤口上的止血布按紧,思绪再度飘向先前被不知何时缠上我的脖子的、布满尖刺的触手打出九霄云外的挂坠盒上。

  

  挂坠盒在变形课教室里那样剧烈地发热实在是件异乎寻常的事情。通常它确实会比我的体温高几度,但也从未如当时那般让我感到极度不适乃至疼痛过。我悄悄往衬衫领口瞟了一眼,锁骨交汇处再稍往下的皮肤上狰狞地扒着一道红痕,便是挂坠盒灼烧时留下的印记。

  

  然而我又转念一想,记起前不久它同样如此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因而这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左右不过是拉文克劳挂坠盒自己莫名其妙闹出来的些反常的小动静。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里德尔不会早先提醒我一下吗?我这样想着,心里再度腾升起一阵不安。

  

  “你认识她吗?”德拉科绷住嘴角,尽力不动声色地低声问我。我下意识一抬头,一时间不知是感到惊讶还是惶恐——面前走过来的女生金发闪亮而飘飘,一双蓝眼睛大得论谁都会啧啧称奇,便是先前偶遇过许多回的诺拉·佛利。

  

  “嗯,我认识。”我咕哝。

  

  对方在我面前站定,我于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你好。”她道。

  

  “嘿。”我答。片刻后我见她似乎并没有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打算,于是不情不愿地试探着开口:“你好吗?”

  

  “很好。”诺拉近乎茫然地回复。

  

  “噢,”我只好说,“那挺……好。”

  

  德拉科显然对我和另一个女生之间困难重重的谈话倍感惊异,饶有兴致而不发一声地在边上打量。我手足无错地立在原地,仿佛能听到秒针从愈发引人不适的沉默中拖泥带水地向前挪去。诺达大约终于意识到此刻情形的尴尬之处,忽然突兀地开了口。

  

  “我就是想来和你道个歉,”她说,语调诡异地毫无一丝波澜,“我不该乱传关于你的谣言的。”

  

  “噢,”我再度发出这个万金油的音节,这回却是表达自己的惊讶,“呃,没事的,谢谢。”

  

  诺拉朝我脑袋上方的虚空目光迷离地凝望半晌,随后短促地一点头,在我困扰而挫败的目光中晃荡走了。

  

  “那,”德拉科停顿了半秒以强调其荒诞,“是我见过的,最尴尬的——”

  

  然而一道凄厉的尖叫恰在此时将他的话截断,盖过一切嘈杂与喧嚣在空阔的庭院和静默的石壁间长久地回荡。

  

  “诺拉?诺拉!不要!”

  

  我转过头的时候,余光里正好捕捉到佛利脑袋上闪过一道吊诡而炫目的光芒,她仍挂着那副迷茫的神色,双目空空地朝她惊惶无措的同伴抛去一个微笑。

  

  ——随后碧蓝的火焰轰然从她身下炸开,将女生的身躯整个地吞噬。

  

  我惊恐之下大叫一声,随后和德拉科一道推开喊叫声不断的人潮,往诺拉的方向飞奔而去。

  

  “清水如泉!”我将魔杖指向火焰中的人吼道。水柱从杖尖跃出,却仿佛在与熊熊火焰接触的瞬间蒸发了个干净,热浪从数米远的地方扑面而来,烧焦了我手臂上的汗毛。

  

  “火被诅咒了!”友人号哭起来,诺拉开始在地上如将死之鱼般翻滚、挣扎,手臂痛苦地扑打,双腿徒劳地蹬踢,她震耳欲聋的惨叫是烈焰和热浪包裹下唯一清晰的事物,“快点,有人来救救她!”

  

  “这里。”我听见人群中传出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嗓音,邓布利多由一个拉文克劳学生从蔓延的混乱倏忽显出身形。我如释重负地长喘一口气,只感到盘踞全身的恐慌如潮水般浩荡地退去,情感之突然就连这新生的安定都显得如眼前的火焰一般灼灼而狂热。邓布利多仿佛不知危险为何物似的直直踏进亮蓝的火舌中,我正欲惊叫,嗓口的气流却登时被一阵刺骨而呼啸的冷风压了回去。蓝火消失殆尽,诺拉骇人的哀嚎随之被抽干成断断续续的凄怆的呻吟。我惨白着一张脸眼睁睁看她挣扎着支离破碎地吸进一口气,嘴角随之渗出点粘腻的泡沫,然后眼睛向上一翻,一瞬间那双大眼睛里只剩下眼白。紧接着一声闷响,诺拉后脑勺朝下、重重跌落在石砖地面上。

  

  我下意识向前一步:“她——”

  

  “她还活着。”邓布利多轻声道,随后蹲下身,魔杖在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方拂过,“但她的烧伤很严重,需要医疗处理。”

  

  这是显而易见的:她原本卷曲而耀眼的、一度为我所觊觎的金发如今只剩下黏在赤红而开裂的头皮上暗淡焦枯的几簇,整张脸因灼伤而肿胀油亮,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如同烧焦的肉制品的刺鼻气味。我干干咽了口口水,感觉有些反胃。

  

  “我去找拉罗切夫人。”我低声喃喃,最后朝地上凄惨的身形投去一瞥,转身穿过逐渐聚拢的窃窃私语的人群,朝校医室拔腿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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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拉·佛利自焚的消息转瞬间传遍校园,也远比伯特伦·考德威尔的事故更广为人知,以致到了第二天早上,即便是当时不在场的人,也能惊骇而手舞足蹈地将事件的场景和经过细致入微地描述给他一旁津津有味听着的朋友们。

  

  “我有点想吐。”我咕哝着将餐盘推离眼前,“说实话,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们再来强行往我的脑子里塞一遍,真要是在场,那根本一辈子都忘不了。”

  

  德拉科并未作声,长桌边一群人开始悄声惟妙惟肖地解释起女生的皮肤被灼伤后如何显出一种病态的猩红,他的脸转而微微泛绿。

  

  我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驱使着诺拉如此伤害自己,无法猜透是否真的有一种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她能够毫无芥蒂地自残。我和她并不熟识,但我是见过魔药课下课时她同汤姆说话的神态的……她自信,精致,昂扬,懂得欣赏自己过人的容貌和魅力,乃至还有几分虚荣。这样的人……

  

  我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她被火舌啃噬的脸颊和焦枯的头发,只觉胃部一抽,忙强忍住恶心将画面抛到脑后。

  

  我随后琢磨她是不是通过某种秘术被诅咒,或者被操纵了。但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在同学间很受欢迎,甚至鲜有对她不喜的人——当然我是一个例外,但我显然并不具备对她施用这样的黑魔法的能力和性情……

  

  我止住思绪,感到一阵战栗悄然无声地裹挟着不详的预感游窜全身。我向德拉科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餐桌,备受困扰地往大堂的方向晃荡过去,路过走廊时支离破碎的低低的议论飘到耳边,皆是关于诺拉的——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情谈论我的事情。若放在以往,我估计笑都来不及,还会直笑到脸颊的肌肉僵硬得纠缠出疙瘩;但现在接连发生的,都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

  

  我沿着通往占卜课教室的塔楼旋梯一路向上,在阶梯的半当中找到了里德尔。他正坐在一级台阶上,一本想必与我无缘的书籍在大腿上摊开,手上拿着一个吃到一半的苹果。他大约听见了我愈发接近的脚步声,于是合上书本抬起头。

  

  “嗨,”我向他打招呼,“介意我一起吗?”

  

  “当然不。”他答道,面上浮起一丝惊讶,一边往向里侧挪出一个空位,我便在他身旁坐下。

  

  “不错的地方。”我说。

  

  “独处时而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平淡道。我没有应声,嗡鸣的思绪朝着另一件事蜂拥而去:我想问他真相是不是如我担忧的那样,却不愿让措辞显得我仿佛先于宣判定罪便已在谴责。

  

  好在他在我决心发话前已意识到我的纠结。“你有什么苦恼吗?”

  

  我于是姑且问道:“你听说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啊,”他听明白我的顾虑所在,神色沉重起来,“我听说了佛利小姐的遭遇,确实是件不幸的事情。”

  

  我无声地点头,他又侧头看我半晌,随即温和地断言:“还有别的事情。”

  

  “是你做的吗?”我轻声发问。

  

  我在静默中等待他的回答。我原以为他会发怒,甚至可能感到愤慨,但我终于按奈不住悄悄朝他投去一瞥,捕捉到的却是一张全无表情的面孔。

  

  “阿里亚德涅,我能向你保证,那绝非我的所作所为。”他低低地告诉我,嗓音坦然、清澈、真诚、毫无保留——因而我相信他。紧接着我想起来事件发生时他甚至不可能在场,而应当在完成级长惯例的管理工作。我心生尴尬,同时也不免松下一口气,仿佛绷紧纠缠在胸口的死结终于松弛,解开,消失殆尽。

  

  “抱歉,”我垂眸咕哝,“我就是……”

  

  “你想不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能力施下那样的咒语?”他明了道,我只是耸了耸肩。

  

  “差不多吧。”我牵起嘴角,“还是对不起。”

  

  他没有作答,只是将苹果完好的一面递给我。我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却莫名想到曾经读过的一则古老的童话故事。我甩甩头,将无关紧要的思绪推到一边。

  

  “我本以为你会为此感到开心的。”汤姆漫不经心地提起,随后留意到我的神情,便补充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佛利小姐吗?”

  

  “确实,”我定定地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我还没有残忍到会幸灾乐祸的地步。”

  

  我早已熟悉的微妙难测的表情重新回到他的脸上,我不禁叹息一声,又咬了口苹果。然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模糊察觉到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里打着旋,且愈发显得有理。我忙转过头问他:“等等,你不觉得诺拉和伯蒂·考德威尔这两个事故是有关联的吗?”

  

  汤姆歪了歪脑袋:“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一开始都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发了疯?”我说着,望向身侧石壁上长而高的拱窗。

  

  汤姆承认:“如果说是巧合,这个时机确实未免太巧了。”

  

  “巧合……”我喃喃地重复。

  

  他近乎厌烦地低头瞥我一眼:“还在想命运的事情吗,阿里?”

  

  “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汤姆。”我笃定地悄声说道,察觉到一旁他的身形僵硬了些许;我并未理会,将话题引向先前的内容,“只是我还是无法想象,究竟有什么才会让他们变成那个样子,那个样子……”

  

  “也许他们真的疯了。”汤姆忽然低声发话。

  

  我抬起头:“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没有依据的猜想,”他答道,“但无法否认,他们的举动实在难以被归入典型的‘神志正常’。”

  

  我不自主打了个寒颤,无言地再次看向窗外冬日早晨清冷的天空。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忍不住琢磨着里德尔的话。他所言当然不错,我回忆起诺拉的眼珠癫狂地抽动的情形——那确实不是精神正常的人能够做出来的行为,但究竟是怎样一种可怖的存在,才能将一个健全、正常的女生在短短几日间推入疯魔的深渊,将一切现实从她的脑海中抽离,成为最后一次同我说话的空壳僵尸,成为破烂地瘫在石砖地上的焦黑残躯?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学期接连布置下来堆积成山的作业愈发将我吞没,图书馆的偏僻小角落又成了我每逢课间固定会造访的场所。为松懈了将近一周的学习作息安排付出代价已是迟早的事情——下周几个极度引人暴躁的项目的提交期限恰撞在一块,我此时此刻便在扯着头皮干瞪着眼睛,囫囵吞枣地扫过书上尽可能多的内容,好为一篇论文积累素材,一边在心里绝望地计算着在多少天内完成论文,方才来得及制作那张我心知十天半月没法画成的图表。

  

  “高阶变形学……”我从书架上找到想要的书,抬脚用膝盖支撑住它宽厚的书脊,不得不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叫这本沉甸甸的著作在腿上稳当地摊开。

  

  如今距离诺拉的事故已过去许久,在日夜不休地游窜在校园中的流言蜚语中我听说她此时已被转送往圣芒戈医院,且在与伯特伦·考德威尔一起接受康复治疗。后者据说已失去了读写和言语能力,大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重新掌握这两项技能,才可以回到霍格沃茨学习。诺拉的情况比伯蒂好很多,只是毕竟她对自己施的是诅咒过的火焰,因而再不可能如曾经那般无瑕而漂亮。不过让很多人庆幸的是,她不出几周便能出院回校了。

  

  我和里德尔的事情基本上已淡出公众的视野,虽说冷不丁会有人提上一嘴,但远不似曾经那样肆无忌惮。我终于得以毫无顾虑地在校园间漫步,而一度与我形影不离的刺耳的悉索议论和窃窃私语也总算没了踪影。

  

  我的视线顺着手指从目录的列表下移,一边自言自语地胡乱喃喃:“犰狳……猫……猫……蝙蝠……猫吃不吃蝙蝠[《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爱丽丝的台词。]?”

  

  我有足够的耐心将似乎永无止境的、落满尘埃的书页一张张翻过,嘴里继续习惯性地嘟囔着随机的单词,却忽然听见隔壁过道传来一声物体跌落的闷响,随后便是一连串生动的脏话清晰嘹亮地回荡在图书馆迟缓的静默中。我停下手上的浏览,扶着书架的边沿快速往对面瞟了一眼——我的心情顿时大好。

  

  “阿尔法德·布莱克,”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下次能不能再不要以这样的形式碰面了?”

  

  对方此时正被大小厚薄的书本簇拥着仰面躺倒在地上,大约是一不小心在隔板梯上滑了一跤。他并未回应我的笑容,只是瑟缩一下肩膀爬起身,动作和神情间都明晃晃印着暴躁两字。

  

  “你还好吗?”我于是问,他不过郁郁寡欢地耸了耸肩,“你别告诉我你又有一篇论文要赶吧?”

  

  “没有。”阿尔法德勉强地回答。

  

  “可惜了,我本来还能再让你欠我一个人情的。”我装作若有所思地开玩笑道。但他仍冷冰冰板着一张脸,我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他从来都是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如今突然这么闷闷不乐而死气沉沉,显然很不是他的性格。

  

  他不发一言地开始弯腰收拾脚边散落的书籍,我愣了一瞬,也跟着他一块蹲下,将附近的几本书抬起来,在旁近的书桌上拢成厚厚一沓。

  

  “说起来,”我再次开口,希望能稍稍缓和一下当前沉闷乃至有些叫人不安的气氛,“法尔茅斯猎鹰怎么样了?”

  

  他厌烦地呻吟一声,手上的几本书草率地往桌面重重一抛,满面狐疑地转过身看着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含糊地一摆手:“告诉我呗,我不知道啊。”

  

  “挺好的,”他简短道,随后似乎忍不住又加上一句,“昨天晚上270比0赢了。”

  

  “哇哦,真的啊?”

  

  于是我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比赛的详情一个接一个地追问下去(况且单纯听他的描述,我真觉得那挺有意思的),他的举手投足间总算有了先前精力充沛、乐天而热情的影子,除却面色仍有些苍白,他又变回了那个正常的、让我感到自在的阿尔法德·布莱克。

  

  “你真的没事吗?你看上去有点没精神。”我等他描述完猎鹰队的找球手如何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抓住了金色飞贼的情形,犹疑地开口问道。

  

  “我就是……”阿尔法德没再说下去,只是揉了揉眼睛,“我就、大概我只是有点太累了,又是深夜的集会什么的……”

  

  “集会?”我敏锐地反问,眉毛难以遏制地直奔发际线而去。

  

  “啊?不,没什么。”他忙敷衍地将话题带过,我却已兀自沉思起来,大脑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集会?集会?莫非沃尔普及斯骑士依旧活跃在学生当中吗?

  

  “你什么时候——”我正思忖着怎样能从他嘴里撬出更多的细节,却不料他的脸颊一瞬间血色尽失,眼神毫无征兆地涣散而迷离,在昏暗的书柜间显出几分诡谲的色泽。

  

  “我总有些奇怪的念头……”他忽而低声开口。我死死盯着他的动作,这一切——他的神情、举止——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你只是太累了。”我紧张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我就说一直窝在图书馆脑子会不正常的。”

  

  半晌之后我总算说服他和我一同离开。我们并肩走在通往礼堂的走廊上,陡然粘稠和沉重的空气压得我有些难以呼吸,我便一个劲地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茬,一方面期望气氛能随之轻松下来,一方面祈祷阿尔法德不至于如先前那般时时刻刻想着那些疾病似的念头。正如我们聊魁地奇时一样,他似乎已从方才的魔怔里恢复过来,依旧是那个爱开玩笑爱胡扯的潇洒少年。随着礼堂的喧闹愈发接近眼前,我悬了许久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我正和他讲着自己最近一次被草药学教授关禁闭的故事,一转头却发现他已没跟在我身边。我一个激灵,脚跟一旋往身后看去,见他正呆呆立在一座高耸而敞开的拱门之下,一动不动抬头望着天空。

  

  “阿尔法德……?”

  

  他没有作声,恐惧如同潮水漫过我的口鼻,我小心翼翼地往前一步。

  

  “你还好吗?”

  

  “我看到了。”他突然开口。

  

  “看到什么?”

  

  “在那里!”他欣喜地叫出声,指向暗沉而漆黑的天空,“就在那里,你看不到吗,阿里?”

  

  我走到他身边,迟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神朝上空望去,然而除却无声而安静的星辰,我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事物。“什么……?”

  

  “那个金色飞贼!”阿尔法德不甘心地叫唤,我只是定定看着他。他的面孔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睛张得很大,仿佛身上绷紧了一根弦,一股难以言明的激情被束缚在身体之中。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看啊,快看——”

  

  “阿尔法德。”我死死攥住少年的肩膀,他方才极不情愿地收回几乎黏连在天空一点上的视线;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反驳,只是朝夜空再次投去渴求而空洞的一瞥,我终于明白为何他的神色让我倍感熟悉。我只觉天灵盖上灌下一捧刺骨的名为恐惧的冰水——就在诺拉·佛利纵火自焚的前一瞬,我在她俏丽的面容上捕捉到的,竟与此刻眼前少年脸上的别无二致。

  

  “走吧,”我急急地催促,“你生病了,我们去找拉罗切夫人。”

  

  他只是看着我,五官间一切的情感仿佛在刹那间被抹了个干净,眉眼的神色如同一眼望进一口枯井,冰冷而诡异而死寂。但是他依旧点了点头,我几乎想要长舒一口气。

  

  于是我转过身。

  

  因而我并未看见他如鬼魅般悄然爬上了拱窗的窗台,没看见他向天际高举起一只手,仿佛企图要伸长胳膊抓住什么咫尺之外的物什,也没看见他稳当地抬腿——不是跌进、不是跌进——没看见他一脚踏入了漆黑的虚空。

  

  我只听见风声的尖唳,听见他仓皇的呼喊,听见仿佛粉身碎骨的脆响。

  

  我转过身。

  

  “阿尔法德!”我大吼,“阿尔法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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