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阿比猫

【HP翻译】Pretending To Live · 第七章(下)

  • 汤姆·里德尔×原创女主

  • 原帖地址:https://www.fanfiction.net/s/5930349/1/Pretending-To-Live

    作者:UrbanRoseF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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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谋杀倾向 (下)



  我一溜烟钻过图书馆的拱门,霍格沃茨空荡荡的走廊仿佛是一个无声的真空世界,若不是运动鞋底踏上地面的声响微微回荡入耳,我甚至会怀疑我的耳朵出了些问题。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陈旧的羊皮纸和纸张的气味浸透在厅堂尘埃飞扬的空气里,熟悉而古老的气息顷刻间钻入鼻孔。我大步向前,荧光在杖尖安静地闪烁,照亮了熹微晨光笼罩下的一条昏暗小路。

  

  昨天晚上我便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早起去禁书区拿回那本掩盖了封面被我塞回书架的——因为里德尔的闯入而被逼无奈留在原处的那本书。我之所以选择大清早而放弃了夜闯,则是因为,妈的,夜幕笼罩下的霍格沃茨实在是个阴森至极的地方。说真的。

  

  我实在想不通哈利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更别提他们从一年级就开始夜闯古堡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自己还没做好直面深夜的霍格沃茨的准备,至少现在没有。

  

  我来到日夜坚守着禁书区的大门,使劲推了推门把——门被锁上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被锁的,我思忖着,一边从袖子里抽出魔杖,杖尖点上门栓。

  

  祝我好运吧。

  

  求你了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阿拉霍洞开!我在脑海内大喊,一边指挥着手臂一挑魔杖。门栓里蓦地传来一声带着锈迹的嘶哑的轻“咔”,两扇铁门缓缓向内滑开,铰链吱呀叫着,尖锐而微弱地没入黑暗中。我暗自在脑海里跳了一段胜利之舞,兴冲冲地跨过门槛,窜进门里。

  

  哦耶!

  

  我循着昨天的路径一直向前,留意着余光里掠过的一排排书架,试图寻找到那本伪装成吸血鬼青春恋爱小说的黑暗魔法总集。

  

  我的脚步蓦地冻结在落下的一瞬间——就在一排书架的正中央,一道长方形的空隙嘲讽地、挑衅地、黑洞洞地直视着我。

  

  三……二……一……

  

  “那个狗娘——!”我尖叫出声,先前脑子里所有关于保持安静的念头顷刻间炸成一捧碎末。我两手狠狠拍在书架上,脆木板不堪重负地吱呀摇晃起来。

  

  他拿走了!那个混球把它拿走了!

  

  “可恶!”我冲着清晨尚未泛起波澜的空气骂道,我的魔杖已经落在地上被遗忘在一边。

  

  他是怎么发现的?我气得七窍生烟,哼哧哼哧地在心里痛骂自己。好吧,实话说,你的伪装也根本算不上很高明,阿里——可恶啊,到头来还是你的错!

  

  我无力地倚上书架,后背贴着凹凸不平的书脊缓缓滑下,最终蜷在了地上,缩着脖子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我之前干的蠢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怎么可能没有后果,那可是汤姆·天杀的·里德尔——

  

  不,等等,等一下。

  

  伏地魔——他在十六岁时谋杀了他的父亲,从而借此完成了他的第一个魂器。这说明他在之前已经有找到了有关魂器的信息——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绝对就在干这档子事,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可疑——所以……我也许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阻止他取走那本书的。

  

  老天,在所有的议题里,谁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去研究什么不朽永生啊?那个神经——

  

  但是……

  

  但是为了真正意义上制造出那个魂器……他得先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不是吗?邓布利多也说了,里德尔是在六年级才开始研究他的家谱和祖先的……所以……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如果他不知道他的血统,也不知道他的父亲住在小汉格顿的信息,那是否会改变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场谋杀就能被阻止吗?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几乎搜刮遍了整个图书馆,目光像缉毒犬一样四处追踪着我心中目标的影子,只是,那些高矮胖瘦、五颜六色地堆满了书架间的书籍多半只落得个被我心烦意乱地砸回原位的命运。

  

  最后,我抽出了魔杖。

  

  希望赫敏教我的时候没有说错……我一边想着,一边牵引着手中的木棒在头顶正上方划过一道宽大的圆弧。巫师族谱飞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不计其数的沉甸甸的书册便从我方才离开的书架上朝我飞驰而来,接着便悉数闷声落在我的周身。我忙向下扑倒,企图躲过几本尤其结实的巨著。只可惜我的武功绝学显然并没能帮我避开全部的导弹。其中一部直直撞向我腹部,我闷哼一声,这周里不知是第几次地一屁股摔在地上,倒在了一地狼藉的书堆中间。

  

  “嗷……”我嘟囔着揉了揉可怜的肚子,随后拾起那本罪魁祸首的书籍,目光细细研究着它的封面。

  

  《巫师家谱通史》,比阿特丽斯·德奥西诺著。

  

  这本书的书名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我很确定我曾经听说过它的名字,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它……唉,管他呢。

  

  我提着书册往胳膊下一夹,环顾了一圈身边的烂摊子,再次举起魔杖。

  

  速速缩小,我默念,一边朝地上的书堆一挥魔杖。然而那几本书只是抽动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翻了个面,甚是寒酸。

  

  我叹了口气,又试了一次:“速速缩小!”

  

  这回总算是成功了。我脚下的书籍一个个都缩成纽扣大小,我一把将一地的小方块拢起来铲进手心,心满意足地扔进了口袋里。

  

  哈,里德尔,这下看你还能不能找你的家谱了,我斗志昂扬地暗笑起来,一边蹦跶着离开了图书馆——或者说,企图离开图书馆。

  

  “你往哪儿走呢!”

  

  我刹那间身形一僵。哎呀。

  

  我进来的时候碰到过他吗?我暗地里咬牙切齿地回忆着,面上怯怯转过身,朝向那个说话的人,心里忐忑着对方的身份。

  

  呃……纠正一下——对方曾经的身份。

  

  “你知道,你不能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把书从图书馆抱走,不是吗?”泛着珍珠白的幽灵一脸傲慢地飘在图书馆的柜台前,一边打理着自己半透明的复古服饰上的荷叶边。

  

  “哦,呃……”我结巴了一下。凡事都有个头一回,我只是不太确定究竟应该如何与霍格沃茨的幽灵打交道而已——话说回来,大不了我就装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鬼哭狼嚎地冲出图书馆也行……

  

  我下意识一低头,便看见那本《巫师家谱通史》还正尤其惹眼地夹在自己胳膊下面。我当即反应过来——他一定是在说这个呢。“呃,非常抱歉……”

  

  “算了算了,”那幽灵显得很不耐烦,“拿过来就是了,管它什么书,总之让我盖个章。”

  

  “行……没问题。”

  

  我提着书走到柜台前,那幽灵便不情不愿地摸出一小张长方形的羊皮纸片,两根手指压着在台面上向前一滑。“请签个名。”

  

  “好的。”我在他示意着的地方签好自己狗爬似的名字,一阵极其古怪的既视感便随着墨水在浅黄纸张上的蔓延而逐渐变强。就在我的口袋里,我的魔杖嗡嗡地颤动起来,轻轻地撞击着我的大腿。

  

  “不得不说,一个霍格沃茨学生对自己的血脉感兴趣还是挺罕见的。”幽灵看着我签好名,一边评论了一句——他一定是看见了书的名字。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我嘟囔道,胡乱签完了最后一笔完成登记,脑子里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伏地魔苍白的脸。我将纸片递还给他。“顺便,我是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

  

  “康斯坦丁·杜·冈特爵士,为您服务。”幽灵漫不经心地看着我,嘴上慵懒地回答。

  

  “冈特?你是斯莱特林?”我讶异地问道。

  

  “噢,别再提那些有的没的学院的破事了!”康斯坦丁爵士气冲冲地挥了挥他珍珠白的手掌,“说真的,这年头,大家说来说去就是这么点东西——斯莱特林怎么样,格兰芬多又怎么样。要我说,都过去一个多世纪了,还天天叨叨这点陈年旧事,真是无聊透顶。”

  

  “我可没这个阅历,”我心不在焉地咕哝了一句,将图书馆借阅卡插回泛黄的书页里,“但我必须说,我非常同意。”

  

  “说的不错,孩子,”幽灵赞许地点点头,“好了,快回床上去!我们幽灵没什么时间的概念,但就算是我也能感觉到,现在时间还早着呢——像你这样的小娃娃,这个点可不应该醒着。”

  

  “好吧,那么,很高兴认识你。”我向康斯坦丁爵士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图书馆——哇哦,一个彬彬有礼的,一点都不显得邪恶的斯莱特林,我没看错吧?

  

  我内疚地偷偷探进口袋,确认了一下所有的书都安全地藏在其中。

  

  很好。

  

  就这样,我悄声溜回了格兰芬多塔楼。


>>>


  “你的心情好像不是一般的糟糕。”德拉科俯下身,在我的耳边悄声陈述道。我们此时正并排走在通往地下室的魔药课教室的路上。我听罢只是咕哝了一声,一点也没有回答的心情。

  

  凌晨两点半爬起来去找一本该死的书,然后发现那本书不知怎么人间蒸发了,又然后只躺了一个小时不到就被朝着我耳朵吹口水波的皮皮鬼吵醒,从此再没能睡着过——然后再加上前天的偏头疼又来势汹汹地杀回了我的颅腔里阴魂不散……这一切千拼万凑都组不成一个开心的阿里。

  

  德拉科见我闷声不吭,打鼻腔里嗤了一声。“女人。”他压着嗓子嘟囔。

  

  我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倒在哈利旁边的座位上。他和罗恩也在我们的高阶魔药课里——从课表来看,这是我们和斯莱特林合上的一节课。

  

  “阿里,”哈利低声道,绿眼睛警惕而不安地微微眯起,“有件事情你必须了解一下——”

  

  “欢迎,欢迎大家参加本学年的第一节魔药课!”

  

  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到教室前面去了。那里站着一个的敦实的矮个子男人,模样几乎如同一头海象,稻草颜色的头发和小胡子又粗又密。他正激情澎湃地鼓着掌,目光不停地在课桌前左右跳跃着,满是好奇地打量着他眼前的场景。

  

  “棒极了!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们。就我个人而言,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组合!”他雀跃地说道,一边将双手插进他扣子已经临近崩开的小马甲的口袋里,“棒极了!”

  

  “对哦……这个年代斯拉格霍恩还没退休,是吧?”罗恩嘟囔,双目无神地看向男人的背影。

  

  “好的,那么……吼吼,我们有些新面孔呢!”斯拉格霍恩赞赏地朝着我们四个点了下头,“这样的话——那么,不如你们上来自我介绍一下?来来,没必要害羞!”他补充了一句,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们几个晴天霹雳似的神情,“快上来,到前面!转学生来霍格沃茨可不是什么寻常事,我想最后一次还是在……噢,一八七二年,我是这么听说的……管他呢,总之,由你先开始!”

  

  他朝德拉科挥了挥手,那动作里的勃勃生机怕是足以凭空浇灌出几朵花来。然而德拉科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手掌,仿佛不知道要跟着做什么似的。

  

  “我叫德拉科·德·莱昂科特,我的父母都在一个月前被残忍地谋杀了。”他颇为兴致缺缺地介绍道,一边心不在焉地研究着搁置在斯拉格霍恩桌子上的一个空魔药瓶。

  

  我轻咳了一声——哇哦,这家伙还真懂得怎么煽情,是吧?

  

  斯拉格霍恩眨一下眼睛,显得有些不安。“啊,没错,好吧……”他不自在地打住了话头,接着清了清嗓子,“好吧,可以了,你坐回去吧,德·莱昂科特先生,呃……”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子,不是吗?”我侧身委婉地向罗恩评论道,对方嗤了一声。

  

  “啊,对了,还有你,麦克唐纳先生,来给我们讲讲你自己吧!”

  

  “我?”罗恩跟着重复了一句,目瞪口呆地看着重镇旗鼓的魔药教授,“我……我呃……我想……我来自……德国?”

  

  “哦?是这样吗?我本想着你会是个英国人,你看,你的姓氏……”

  

  “呃,对,我就想说这个来着,”罗恩的耳尖以野火蔓延之势染得通红,“我以前——我现在也是——英国人……但是之后我家搬到了德国去……也就是在那里,他们,嗯……”他无助地看向我和哈利,“……也被残忍地谋杀了?”

  

  我的眼角一抽。

  

  “啊……这样啊。多么……不幸……”斯拉格霍恩此刻已经开始冒汗了,滚圆的汗珠卡在他毛发浓密的金黄脑袋上,一颗一颗清晰可数,“你呢,呃,伊万斯先生?”

  

  众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到哈利身上,他习惯性地按了按刘海:“我叫哈利·伊万斯……我因为向一年级新生过度使用黑魔法被原来的学校开除了。”说罢,他附上了一抹过分刻意地想要与格兰芬多撇清关系的坏笑。

  

  我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就被口水呛到了,而似乎这不幸的遭遇也同样降临到了斯拉格霍恩的身上,他的脸颊再次浮上一层几乎已成半永久的黑醋栗般的光泽。

  

  “哈利!哈利,我的孩子……希望你知道……我们(咳)霍格沃茨,是不会做类似那样的事情的,”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哈利,“你的确清楚这一点,是吧?”

  

  “当然了,先生,”哈利神情严肃地回道,“但您一定要知道,我只对罪有应得的人做那些事。”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徒留我(和斯拉格霍恩)呆呆地立在讲台前,神情麻木,满头大汗。

  

  这大概就是哈利之前说的关于吸引里德尔注意力的事情,那个傻瓜……但为什么要在魔药课上这么做?除非……

  

  我的目光迅速在眼前的学生身上扫过一圈,最后蓦地落在那双分外眼熟的钢铁般冰冷的深灰眼眸上。

  

  汤姆·里德尔。

  

  汤姆·里德尔也在这节魔药课里。噢,我,的,天——

  

  “你呢,德·莱昂科特小姐?”

  

  我登时一惊:“嗯?我?啊……这个……”

  

  快想!

  

  “显然,我是德拉科的妹妹……所以我想他已经替我说过‘残忍谋杀’的那一段往事了……”我道,斯拉格霍恩在我的余光里瑟缩了一下,“然后,呃……这个么……”

  

  “有什么兴趣?爱好?”斯拉格霍恩问道,显而易见又毫无悬念地企图把我从死亡毁灭之类的暗黑话题拖回正道,“我本人对收藏麻瓜的茶具颇感兴趣……那些瓷器的图案确实非常漂亮……”

  

  “呃,我的爱好大概和茶具没什么关系,”不知为何,我的视线难以控制地循着先前的轨迹折回了里德尔过于英俊的脸上,他专注的目光仿佛能将当下的一切细节一览无余,“但是……我对……霍格沃茨创办者的遗物比较感兴趣?就是,关于他们的过去和历史的任何事物。”我特意补充了一句,眼角迅速瞟了一下里德尔,希望能捕捉到他对于我的表述哪怕一分一毫的反应——没用,那人的扑克脸简直是铁打的。

  

  “啊,是这样吗?所以,你在到来之前就对霍格沃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是不是?”斯拉格霍恩状似饶有兴致地问道。

  

  可真是个富有深意的问题。

  

  我朝魔药教授咧嘴一笑:“不能再正确了。”

  

  “那就太棒了!”斯拉格霍恩向我灿烂地笑起来,“我相信你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一定会非常精彩的,德·莱昂科特小姐!”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仅仅对于我没引入什么新的血腥杀戮的话题倍感欣慰。

  

  我正打算回到哈利身边坐下,斯拉格霍恩就在此时拦下了我。

  

  “实际上,德·莱昂科特小姐,我先前就在想,今年,我们可以……稍微改变一下我们的课堂,嗯?”

  

  我对他眼中那邓布利多般的晶亮闪光生出一种尤其不祥的预感。

  

  “同学们!”他一合掌喊道,“今年我们会有些不一样的政策!今天这节课,我将给每个人分配你们本学年的搭档——不准抱怨!”他坚定地在学生不约而同的叫苦声中补上一句。

  

  “一个小组会包括一位格兰芬多和一位斯莱特林,你们将会在今后的课后作业和课堂实践中一同合作,共同完成所有的任务。”

  

  罗恩在我旁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所有的?”

  

  “别紧张,罗恩,你在斯莱特林,他们总归会分一个格兰芬多给你的。”我低声回答,与此同时也意识到这句话反推在我身上的结局,不由得沉下了脸。

  

  如果,命运它真有那么恨我……

  

  斯拉格霍恩凭空变出一张卷轴,随后一一报出了每组的成员。我顺着椅背垂头丧气地滑落下一节,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名字。我的思绪不知怎地又飘回了里德尔身上——这件事近来发生得实在过于频繁了。

  

  “罗纳德·麦克唐纳和欧内斯特·韦斯莱!”

  

  这绝对就是哈利在斯拉格霍恩打断之前要跟我说的事情……呃,完美极了,他绝对会就那本书的事对我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审问的!

  

  不过呢,我沾沾自喜地想着,首先,他得能在下课的时候逮到我——因为你想,斯拉格霍恩把我们俩分在一组这件事无疑实在是过老套而根本毫无一丝逻辑可言——

  

  “阿里亚德涅·德·莱昂科特和汤姆·里德尔!”

  

  啊,这个玩笑开得不错。如果连命运都学会幽默了,我这辈子怕也是完了。

  

  “我最好的学生,你可真是幸运了,德·莱昂科特小姐!”斯拉格霍恩补充道,向独自坐在教室中央的少年黑魔王送去一个微笑。

  

  坐在我身侧的哈利满面怒容,罗恩一脸惊惧(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就在不久前和他的大概是曾祖父被分到了一组),连德拉科都对我从今往后的霍格沃茨生涯即将变为人间地狱一事微微流露出些许讶异。

  

  “这不可能。”我掩面低声哀嚎,一边一头砸向桌面,“不不不,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幻觉罢了……”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这件事的发生呢。”德拉科嘟囔道,金色的眉毛微挑,一边目送我满不情愿地起身坐到(想不到吧!)里德尔旁边的空位上。我未来的同桌此时已经沉默地将自己所有的物品移到他的那一边了。

  

  “阿里,小心点……”哈利压低音量提醒——说得好像我不知道似的。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二手书包摆在桌脚,心脏此刻正在肋骨敲出一串狂躁的鼓点,而身体却恰与之相反,四肢僵硬地在这位斯莱特林后裔身边坐下。

  

  好的,阿里亚德涅……这回可以多加注意一下你的遣词造句……只要别死了,其他一切都好说……

  

  “嗨。”

  

  “你好。”里德尔轻声回应,一边将手里那本《亚洲本土抗蛇血清》合拢推至桌前,深色瞳眸里一道微光朝我的方向轻轻一晃,“似乎我们又见面了,德·莱昂科特小姐。”

  

  我眨了下眼睛。这好像和我的印象不太一样啊。是我的错觉……还是他整个人格都换了个新的?

  

  “啊,我想是的。”我极缓地吐出每一个字母,不甚确定该如何应对他骤然转变的态度。

  

  他现在倒是挺有礼貌……他在图书馆里企图侵入我的思维真的只是二十四小时之前的事情吗?

  

  “哈利·伊万斯和德拉科·德·莱昂科特!”斯拉格霍恩报出了下一组的成员。

  

  我不由得为之轻轻窃笑一声。至少我不是唯一一个在分组中遭遇惨剧的人了。紧接着,我有些警觉地意识到,我这番幸灾乐祸的举动着实有些“德拉科”……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马尔福那家伙,他大概也是罪有应得的。

  

  我向他献以最诚挚的祝福。

  

  我并没有意识到那双幽暗的眼睛在我笑出声后便已无声无息地转向了我,而自己所有的动作、乃至最细微的神情都已经被那道淡薄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相反,我的注意力仍旧停留在斯拉格霍恩身上。他已经念完了全部名单,开始向我们解释这节课的任务。

  

  “好的,今天这节课,我们就来一次小小的复习吧?简单确认一下我们还没彻底忘记去年所学的内容,嗯?我希望你们所有人,”斯拉格霍恩沉吟片刻,姜黄色胡须在全神贯注下微微颤动着,“在剩下的半小时里给我制作一锅合格的迷惑剂。材料都在学生用储物柜里,多余的比例尺和烧瓶——如果你们忘记带来的话——在我桌子旁边的储物柜。那么——行动起来!”

  

  伏地魔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来。这整个过程就好似一部优雅的默片,他无声无息地凭空召唤出所有需要的材料,松弛握住魔杖的手轻轻一挥,坩埚下便随之燃起一圈火苗。而我,我仍旧在挣扎着企图从《高级魔药制作》的目录页找出我们的魔药的页码。

  

  “457页。”里德尔低声提示。我被他毫无征兆的开口吓了一跳,连忙翻到他所说的那一页,目光从上到下将里边的内容浏览过一遍,而我的眼睛也随之一道越瞪越大。

  

  啊。

  

  这个么。

  

  这种魔药——至少于我来说——令人沉痛地复杂。在一九九七年我也才试过几个最基础的魔药——而其中的大部分甚至都没有资格被编入这本书里——而即便是这样,我也几乎从未成功过。

  

  说真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第六部里德拉科想要了结邓布利多会有那么多麻烦。我挺确信他给我上课的时候至少被我喂过两次毒药。

  

  感谢梅林的牛黄。

  

  “你之前做过这种魔药吗?”

  

  “嗯?”里德尔的声音将我从休克诱发的恍惚中拉了回来,我下意识微微绷紧肌肉,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应答。

  

  如果我说我做过,他会杀了我吗?如果我说没有,他会给我一个钻心剜骨吗?“也许”绝对不在回答选项范围之内——叫他“重复一下问题”似乎在当前的场合下是个棒极了的选择……

  

  “哦,没错,就几次吧。”我撒谎道,啪的一声合上书本。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悲伤地想,真心祝愿斯拉格霍恩下课之后并没有给这锅魔药做一个亲身测评的打算。或者,我也可以撩手看着这位斯莱特林的后裔把所有的工作一并干完……

  

  里德尔此时正在用他那纤长而优雅的手指将辣根菜捻成碎末,扔进坩埚。我则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娴熟精确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入迷。

  

  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不小心点着什么,我暗自出神地想,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否问一句……”里德尔仙乐般的嗓音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

  

  如此的彬彬有礼,我无不讽刺地想着,甚至可以说风度翩翩。我不得不说,他真是个很厉害的演员——我毫不费力就能想象出他是怎样让身边的所有人都折服于他的魅力之下的,我怕是永远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需要挂坠盒来帮助他……看看,看看他!这轻柔的,问询的语调,尾音里裹上一抹微妙的谦恭,再用恰到好处的犹疑做上最完美的点缀……就连我也不由得要称赞一句了。

  

  说实话,这让我对与他朝夕相处的未来产生了不止一点点的不安。

  

  “嗯?”我防备地回问。他已经开始切珠蓍根了。

  

  “你原本,确切来讲,来自哪里?”他看向我,我看着他,“我是说,就学校而言?”

  

  可疑!可疑!可疑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想知道这个?”我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像是在回避问题。就算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邓布利多在我们入学前几分钟才分配给我们的虚构背景,但说到底,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啊?

  

  “关于这个……”伏地魔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慵懒地将先前所用的小刀把玩在指间,银刃的寒光在日光下短促地明灭,我的眉骨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毕竟,正如斯拉格霍恩教授所言,来自他国的霍格沃茨转校生确实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魔药课教室似乎在刹那间被整个打包扔进了蒸笼。我从额角拨开几绺汗津津的发丝,方才开口回答。

  

  “德拉恩拉赫。”我清了清沙哑的喉咙,“我——我们——我们以前在德拉恩拉赫上学。”

  

  这所学校是邓布利多指示给我们的,但说实话,我对它真没做过什么深入的调查——我只听说这似乎是一所在德国颇为著名的魔法学院,至于著称于哪个方面,邓布利多并没有说。

  

  伏地魔缓缓地点了两下头,显然,他对这个这个名字很熟悉。“有趣的选择……”他低头继续为药剂切起材料,语调格外轻软地轻描淡写评价了一句,几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哎。”我警惕地附和,目光再一次瞟到他身上。

  

  给黑魔王思索的机会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目前看来,里德尔完全能够独自完成魔药(甚至可以说,他似乎已经完全习惯如此了),我至少不能像往日那样表现得过于在魔法方面智力欠缺——于是,我在一边着手开始称量起一些由里德尔凭空变出、由里德尔全部切好的摆在铜称边的材料,同时用余光注视着里德尔以沉思的神色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为什么他对我们的学校背景这么感兴趣?我狂躁地企图从脑袋里搜刮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任何能够解释他的好奇心的信息。是因为哈利说的话吗……?

  

  刺鼻的气味被气流操纵着从四面八方的坩埚里飘飘漾漾地围拢过来,我眨了下眼睛,忽然感到脑壳一阵抽痛,视线也随着这糟糕的味道笼罩上一团迷雾。

  

  我将拉维纪草根粉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撑在自己的手掌上。

  

  前天(以及昨天晚上以及今天早上)的偏头痛又开始了。

  

  我大概真的应该再去找一趟拉罗什夫人……呃……

  

  我偷偷在教室里瞄了一圈,似乎别的同学并没有遭受和我一样的症状——实际上,他们都显得正常极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不良反应吗?

  

  不,不,当然不至于……那简直太荒诞了,就是个偏头痛而已,头疼,仅此而已……

  

  无形的火焰再一次灼烧过大脑,我瑟缩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手边无辜的魔药课本。我的思绪像是浸了浆糊一般沉缓迟钝……也许是因为这个蒸汽?没错,很可能就是这个……不管怎么说,太多水气对一个人也是不好的……

  

  “Rachsüchtig Tod。”

  

  我从手臂上将脑袋拔起来,困惑地看向伏地魔:“不好意思?”

  

  里德尔投过来一道深深的,锐利的目光:“你们学校的校训,不是吗?Rachsüchtig Tod,”他顿了顿,“‘死亡的复仇’。”

  

  “还挺吉祥。”我嘟囔,心不在焉地揉了揉额角。

  

  在我的视线中,所有的物体似乎都笼上了一层光环,雾蒙蒙的,像是水波之下地朦胧地勾勒着所有物体、所有人的晕轮。我眼前的坩埚泛着阴沉尔棕灰的色调,斯拉格霍恩则是浓厚的紫红,而里德尔……

  

  黑色。

  

  “那么我推测,你对于书的品味就是源于此处?”

  

  隐约间,我仿佛听见脑海深处虚渺的一声警铃,徒劳而微弱地提醒我留意里德尔的语调里微妙的变化,但我只是将它抛诸脑后,将本就迷糊不清的注意力集中在更加重要的事情上,就比如……伏地魔先生捉摸不定的瞳色。

  

  不过,似乎我盯着他的时间过于长了,以至于两件事在同一时刻击中了我的意识——一道转瞬即逝的压力触向我思绪的表层,迅捷到我几乎无法留意到它的存在,与此同时,那本该死的青春恋爱小说的封面蓦地毫无征兆、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我意识的边缘。

  

  他在说这个吗?我失神地琢磨,大概即便是伏地魔也偶尔会追求一点“春心萌动”的感觉……

  

  “没,我几乎没怎么看过爱情小说,”我呻吟出口,勉强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一边强迫自己将迷离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上撕扯回去。我闭了闭眼睛,尖锐地一磨牙,隐约感到脑袋里的钻头叫嚣得愈发猛烈了。“你……过度推测……了……”

  

  “是这样么?”里德尔轻声问询道。我转过身,埋头用烧瓶称量起所需的犰狳胆汁来,完全错过了他眼底那道一闪而过的红光。

  

  我想想……二十毫克……还是二十五来着?等等……

  

  “呃啊,该死,”在那昏暗的迷雾中,我一不留神就把几滴粘稠腥黄的液体洒在了桌上,我恼火地抱怨,“倒霉。”

  

  我本想用魔杖对付一下这烂摊子,看看能带来什么喜出望外的结果,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在开学第二天就把教室点着并不是什么值得肯定的第一印象。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俯身从魔药工具箱里翻出一块旧抹布,开始用一种更加“麻瓜”的方式处理这摊液体——而要不是我今年“选”了魔药课(还是如此高级的魔药课),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根本不需要遭这个罪。

  

  “看我不把你宰了,该死的邓布利多。”我酸酸地咕哝了一声,一时间忘了坐在我身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里德尔持着盛有颠茄溶液的烧瓶的手凝固在半空,稳当地悬在冒着不祥气泡的坩埚上方。

  

  “不好意思?”他问道,我甚至可以辨识出他语调里若有若无的、难以察觉的一丝不可置信,以及那张“啊就是随便一问”的面具上微不可察的一道裂痕。

  

  “没什么!”顺其自然即为上策。我一把将所有的犰狳胆汁倒进坩埚里,全然无视了书中的指示——最后总会中和掉的,我心虚地两指交叉,如是自我辩驳道。

  

  “我很确定不久前你说了些什么……”里德尔显然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的目光死死钳住我已然苍白冒汗的脸庞——我本就阵痛许久的脑袋蓦地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一阵眩晕卷着恶心的绿波侵袭过我的全身,我紧紧抿住唇,心想斯莱特林的后裔大概不会想我呕吐在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皮鞋上。

  

  “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谋杀倾向的……”

  

  我发誓,这句话没有过脑子就这么从我的嘴边蹦了出来。我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字词将会组合成何等巨大的灾难。

  

  坩埚猛地一抽,但我和里德尔谁都没有理它。

  

  伏地魔的目光紧锁住我的,但流转在他的眼中的已不再是翻滚盘旋的铅灰云层,而是纯粹的、温热的、刚从咽喉里迸出的血液。

  

  “那么,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柔软,绸缎一般光滑细腻,也昭示着无限的危机。

  

  梅林啊。狂乱纷飞的恐慌渗透进我浆糊一般的脑子里。已经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接着,下一刻,坩埚爆炸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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